[溟幽]一转身,一千年

“等我。我回来的时候便是魔界重获生机的时候。”


龙幽看着那魔一个潇洒转身,一步步走下台阶,完全无视龙氏空间秘术,仿佛是为了给他更多的时间,更久更久地凝视这熟悉的身影,将他烙印在心底最深的地方。

只是龙幽从未想到,那一转身,竟是千年的守候。


“累死了……”年轻的夜叉王丢下手中的笔,伸了个懒腰,用手捶着肩膀。

自从龙幽继任王位已过了不知多久。魔的寿命太长,时间太过充裕,日子过着过着就忘了今夕何夕。

魔界水脉恢复如初,有了水源,众部族间的争斗也逐渐平息,不约而同的止戈,休养生息。而或许是为了表达对寻回水源的夜叉族的感谢,龙幽行事平添了许多方便,少了许多阻碍。他想,无论是魔翳还是龙溟,看见这样的景象必定会欣慰很多。


战事平息,王也没了当年的忙碌,龙幽便多了许多空闲去怀念。

即便过得记不清日子,他也可断言,封印永固的千年还未到,人界的好友怕是还要在蜀山守上些时日,有戾枭陪伴,希望他一个人不会太过寂寞。而借助姜云凡半魔之体的帮助,血玉里的魂魄也终有一日,能够再见天日吧。

苗疆的少女已经长大,不知成熟后的她会是一副怎样的模样。女娲族不生育便可长存,龙幽暗自期待着,封印巩固空间法术能够来去自由之时,他一定要再去苗疆,再访巫月神殿,向那名少女道谢,谢谢她救了自己的族人,谢谢她为魔界带来了希望。


更多的时候,他会想起龙溟。

专注国事的龙溟,斥责自己的龙溟,手执木棍的龙溟,发现自己闯祸后皱眉的龙溟,看见自己进步时微笑的龙溟。

还有,专门等在殿外,与自己道别后,转身离开的龙溟。


那日龙幽离开人界,只身一人回到夜叉,面对族人,高举龙溟留下的令牌,宣布自己继任为王时,看着殿外黑压压的群魔,恍惚间,龙幽想,这就是哥哥每日看到的想到的我们的族人,这就是他留给我的责任,为王的责任。

之后他寻遍祭都,终于在九黎祠最深处发现了龙溟的魔元。

深紫的魔元散发着淡色的光,黯淡得很。龙幽小心翼翼地感知下,才发现,或许是被神降密境那只骨蛇伤害太深,龙溟元气大伤,要想重聚魔体怕是要耗费不少时日。

寻常魔族死后只需约莫数百年便可重聚,而龙溟,要想重聚魔体,怕是要用上千年。


发现这一现实后,龙幽没有震惊没有悲伤没有痛苦,他抿抿唇,心想,不要紧,二十年三十年我都等了过来,这次,等个千年又何妨。

于是他戳了戳龙溟的魔元,轻声道,哥哥,阿幽等你,在魔界,乖乖等你回来。

之后他转身离开,临走前不忘把从蜀山捎回来的魔翳的魔元扔在魔气充沛之处,虽然是最为边缘的地方。


谁让你欺负我,谁让你检查功课那么狠,谁让你趁着哥哥不在死命折磨我,九黎祠魔气充沛,我非要把你扔在最靠边的地方,别想去中央和我哥抢魔气!

充满恶作剧快感的龙幽丝毫没有注意到,魔翳的魔元远比龙溟的来得亮,而且就在他毫不犹豫丢掉那颗魔元转身的刹那,紫色的光球蓦地亮了下,犹如魔翳被气得炸了头发。


即便继任为王,龙幽仍是不肯搬进龙溟的寝宫,那住过历代夜叉王的宫室,在他心里,永远只属于一个魔。但他却睡不着。

以往在魔界等待的时候,龙幽时常睡不沉,迷迷糊糊总觉得哥哥回来了,于是又从床上爬起,晃悠悠走进龙溟的寝宫。确认里面空无一人后又突然沮丧起来,于是抱着被子就那么滑落在地上,坐着坐着就靠墙睡着了。

现在可不一样了。

守在龙溟寝宫外的侍卫看着龙幽陛下一脸严肃的走进宫室,暗自猜测陛下是否要在这无人的宫室内进行某种修炼?亦或展开法阵?

进入寝室,站在床帐外的龙幽一脸严肃的想,如今自己也是夜叉王了,这宫中的物什可以任由自己调动,一定是这样的!

于是他脱掉外服,只着单衣平躺在床上,抱着的被子上仿佛还留有兄长的气息,龙幽安然入睡。


他似乎做了一个梦。

一个非常美妙的,有兄长的梦。

梦中的地点充满西域特色,龙幽可以肯定他没有去过这样的地方。

他和小蛮进入了一座无比颓败几近荒废的城池,在那里遇见了期盼已久的龙溟。他身边还有个蓝衣女子,只肖一眼,他便轻易认出这是名蜀山弟子。

龙幽仿佛忘却了神降密境中竖立的十字妖槊,对龙溟大喊大叫,悲伤愤怒,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涌而上,仿佛必须要打一场才能让他从这种纠结中解脱出来。

而后,不出意外的,他输了。

龙幽很是沮丧,却惊讶地得到了兄长从不曾说出口的赞赏。

他被王兄托付了夜叉。

仿佛为了回应那句“一刻未曾忘”,他勾起唇角,道了句“我信你”。

而后身体开始消散,龙幽睁大眼,兄长却仍是从视野里消失了。

他醒了过来。


龙幽坐起身,拿出了随身的十字妖槊,轻轻的抚摸。感受着那熟悉的煞气,龙幽在心底默念,枪锋尖利,可摧万物,心坚不移,始有……家国。

兄长,你的话,我记住了。

永远不忘。


当他上过了朝,处理完了政务,即将再次入睡时,龙幽才恍然大悟。

那名蓝衣女子,多半就是蜀山禁洞中等待的魂魄,凌波。

可那时她身上的衣服却不尽相同啊……离开了蜀山,就不能再穿蜀山的弟子服了?龙幽后知后觉的发现,不对,自己从来就没有弟子服啊!师父师伯你们欠我一套衣服!

而后他忽的皱眉,凌波的珠花被他擅自交给了凌音师伯,兄长重聚后若是怪罪下来,如何是好?躲又躲不过,只能挨打了吗?

于是迟早要挨一顿打的龙幽陛下又是一夜未眠。

他从不曾考虑,龙溟重聚魔体,归来后是否会功力全失?


漫长的等待中,龙幽有两个地方最是常去。

一个是皇宫最高处的楼阁亭台,地势之高使得龙幽能够轻易看到祭都全貌。眼见着昔日酷热难耐的祭都在水脉恢复后一点点变回原本的模样,龙幽心里的成就感可不是一星半点。每当这时,他便想让那个魔看看,看看这焕然一新的祭都,看看这更加繁荣昌盛的祭都。

另一处,则是九黎祠。

龙幽天资聪颖,虽不喜朝政,在这非他不可的情况下处理起来却也并非难事。全部结束后,龙幽便会舒展下身体,而后前往九黎祠,在那魔气最为充盈的深处,蜷在哥哥的魔元旁,唠唠叨叨说些家常。


“凌音师伯其实很可怜的,听资历老些的弟子说,师伯的性子原本不是这样的,是在姐姐失踪后才变得愈加冷漠。她和我一样,最亲的人不在身边,音讯杳无,就这么突然失去了踪迹,那种感觉……哎,说了你也不懂,你那么冷静自持,又怎么会像我这么情绪化呢。但我还是要说,那种感觉,真的很不好受。我当时最多的是不甘心,想着一定要练好越行之术,早些去人界,找到你,质问你怎么去了那么久都不给我个信。可谁知道……谁知道,我找到的,却是你从不离手的妖槊呢。”

“凌音师伯恐怕比我更难过……引以为傲的姐姐突然帮助妖魔盗走了蜀山至宝,连个解释都没有就消失无踪。她可能……连个不甘心的机会都没有吧。”

龙幽抬起头,看着九黎祠从熔岩变回的清澈池水,喃喃低语:“明明说好了的,你去寻找修复水脉的方法,我替你战,结果却是我修好的水脉……混账老哥,这下,你欠我的可就不止一场比武了!”

他的身边,紫色魔元静静流转。


其实龙幽想过去找小蛮,但马上就放弃了。

暂且不提封印还未巩固,就算千年过去封印巩固,龙幽觉得自己怕是也去不了。

毕竟他的越行术尚未修炼到家,当年能侥幸穿越封印也是借封印松动的契机,否则怕是要再等上个几十年才能成功施展。

也正因此,哪怕是为了早些回到人界答谢小蛮,龙幽也要更加认真地加强修炼。

有时他也会想,若是那魔的话,说不定,千年期限一到,就能轻松越过障壁了吧。


最近简直累死。

每隔十几年便会举办的比武大赛,各部族首领间的聚会,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儿全都搅在了一起,龙幽忙得团团转,甚至抽不出时间去九黎祠和哥哥(的魔元)联络感情。

等他终于搞定了一切,捶捶肩膀扭扭脖子,这才发觉,不知不觉间,祭都已经转凉了。

魔界到底是魔界,再怎么凉也不会下雪,就像无论如何天空也不会是蓝的一样。

龙幽站在皇宫最高处,俯瞰祭都,幻想着像折剑山庄那样被雪落满的景象。

“阿幽。”

突如其来的声音,突兀却又异常和谐。

龙幽僵了一下,自己只是在幻想祭都的雪景啊,怎么会听见哥哥的声音?再怎样也应该是小姜、唐姑娘或者丫头吧?自己可没和哥哥一起看过雪啊?

“阿幽,是我。”

熟悉的声音,比之刚才又添了一抹无奈。想想也是,任谁都不会喜欢自己说的话被人当做幻听的。

“……我没听见我没听见我没听见,难道是最近太累了?那我还是早点休息吧。”

说着,龙幽转身,恰好被那魔抱了个满怀。

“我回来了,让你久等了……阿幽。”

那是,少见的,温柔的声音。

龙幽眨眨眼,伸手扯住他衣角:“等你好久了,哥。”


至于之后,龙幽帮助龙溟恢复功力并要求与其一战却仍然战败,就不那么重要了。


—END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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